夜莺与玫瑰

Weren’t love and departure laid so lightly on shoulders

 

【英米】不朽

新年好!一起看新年烟火的两人,也有关David梗。


  “每年这时候的人群总让我想起一些人。”


  阿尔弗雷德这样说。他拨开层层的人群,在维多利亚街区里穿行,几乎错过他要找的那一个:矮个子,不起眼的金色头发,在夜里暗下来的绿色眼睛。他们之间有着默契,尽管眼神寻觅不到彼此的踪迹,却对对方会选择什么样的位置心知肚明。更早的时候他会带阿尔弗雷德坐于大本钟尖顶,或是借着自己的魔法隐身于半空,而这一次他只是留给阿尔弗雷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背影,一件风衣让他和许多故人相像;周围拥挤的男男女女,也好像来自过去的某一时刻一样。他凑过去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在嘈杂里,彼此的话语却分外清晰,一如他们的心跳。


  亚瑟·柯克兰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等了一个世纪,又对此浑然不觉。美利坚小伙子一声不响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待对方回头来。他带来了波士顿的玫瑰,在伦敦的夜里,仍然沾着美洲大陆的朝露和阳光。不列颠的青年人接过来,那只递过来的手也一并握住,顺其自然地推搡彼此。


  “目睹事物的消逝,与它们进入新的阶段,往往异曲同工。”接着他说,“过长的寿命使我们太过悲观;这是系于我们身上的诅咒,千百年不得脱身。当他们欢庆新的一年又过去的时候,我们却不知自己为何站在此地,是庆祝那些已经失去的事物,还是即将失去的:无数人事的变化孕育在时间的胚胎里。*”


  “我们也应当庆祝所度过的一切,亚瑟。划定新的篇章总让人产生新的希望。”


  “你不把他们称为‘度过’,”对方苦笑,“纠缠你身的麻烦并不会因一场烟火而减少,而旧事则以幽灵的形式折磨一颗腐朽的心脏。你无法想像的还有很多;你不会知道一千年前一场争夺领土的战役,不会记得那日下的雨,或者与你交谈过的每一个兵士,隔日在河岸边的死状。得了吧,你甚至不会记得伊丽莎白还小的时候是什么个模样,更不要提你还不识字时候的那一个伊丽莎白了……那时候没有新年的烟火,纪念时间的流逝用的是其他的方式。”


  “当然——我会记得——少年时代。”


  阿尔弗雷德开口有些小心翼翼,知道对方提起的是脚腕上的伤疤,浅浅的,少年时代留下的一道。他猜想他那时哭过,透过旁人的只言片语,他心里自有一个对年长者幼年时代的想像,尽管铠甲与刀剑都并不属于他自己的时代。可他的的确确记得自己的童年,以及亚瑟那时看着孩童的温柔的眼睛。亚瑟的反应却分外平静,“以你自己的方式。你举手投足中有那将军少年时的风采,说话时有那无畏演说家的神态,垂下眼睛来则让人想到那草叶诗人的谦卑。还有太多普通的人,我敢说你和他们中的许多相像。”


  “你是说戴维吗?”


  “你我都记得这个名字。”一个无比普通的生命,一个无比普通的名字,教会新大陆的年轻人面对悲伤的名字。那时他擦干阿尔弗雷德的眼泪,在稚嫩的手掌上放上雏菊。他就像那人真正的亲人一样悲伤;像亚瑟自己告别童贞女王时一样悲伤。那时少年还没有经历足够的悲伤,去面对它们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阿尔弗雷德记得那长者如何通他交谈,怎样握他的手,好像他是他真正的孩子,尽管似乎可以说是与真实的情况背道而驰。还有他怎样去造访长者的墓地,怎样没能实现那年的约定。


  接着他又回忆起,“在那之后你就不再去葬礼了。”


  “你会?”


  “他们理应得到缅怀与记忆。”


  “你已经做了,以一个国家的方式。这样的缅怀超越时间。”


  “我认为用眼泪更好些。”


  “那是你仍有足够的眼泪。”


  亚瑟叹息,尽管是青年人的容貌,在举手投足中时常透露出非常的时间所赋予他的。他已经目睹了太多和他相似的年轻人走向生命的终结。“尽管试图忘记,我被强迫着留住这些记忆;在夜间昏昏沉沉时,青草与晨露的味道会钻进我的鼻孔,一并造访的还有我的过去;他们让我的脚趾、手指、大脑感受到强烈的疼痛,使我知道自己一分一秒在更新自己,却永远无法摆脱过去。历史在风里,在雨中,也在我血管中血液的每一滴。此刻的烟火和从前许多年的相似,我看过太多,有几年下着雨;有几年没有。有几年我去见我的兄长,同他们有不算愉快的对谈;有几年马修也在这里,我们两个喝着下午茶等待夜幕的降临。过多的回忆会压垮一个人,阿尔弗雷德,也许你的一切旧事都好像还发生在昨日,可逐渐有些事情会成为你一个人的幽灵。只谢天谢地,我们还有与常人相似的形态,混在他们中间,装作平凡,就好像经历过这么多的失去,我们也有一天能以相似的方式丢掉自己。可是正是那些让我们艳羡不已的凡人,他们的肉体与亡灵,让我们如此真实地存留在这里……好像我们不是国家,而是个守墓人似的,在血液里记录着他们说过的每一个字。”情状让阿尔弗雷德联想起名为奥兰多的少年,就是那亚瑟国土上的优雅妇人笔下所写的;他曾经一度见识这优雅妇人的言行,心里暗暗揣测她对这史诗的记叙,有多少是来自亚瑟·柯克兰提供的灵感。他对于少年有着微妙的共鸣,或许他与奥兰多邂逅亚瑟,正是在相同的时刻。或许少年最终变为女性,只是为了使那具肉身得以承受时间所带来的悲伤;可是超大国有他自己的方式。


  “你那年的女王已经不在;我却是从那个时代存留下来的孩子。”他笑着,刮对方的鼻子,像是嘲笑他的多愁善感,被对方一句“你比起威斯敏斯特教堂来说太过善变”搪塞过去。“我会记得的;连你今天那位老女王结婚那年,是怎样的年轻漂亮,都一并记得。”


  被嘲弄了的那一个有些不满地看向对方,可是烟火阻止了不愉快对话的进行。亚瑟耸耸肩,两个人于是并肩无言,看着烟火绽放;虽是年年都有的景色,却年年觉得物有所值。在欢呼与接吻中,亚瑟几乎凑在阿尔弗雷德耳边才能让他听见他的话。


  “我尝试着不去记住那些,这样让离别显得不那么无力。如果你不那样爱一件事,那么当它离去,也不至于那样悲伤。


  “我试着捂住你的眼睛,就像所有的年长者对孩童曾经做的那样。可是深谙这道理的人却也不得幸免于悲剧,我们记住每一个人,理所当然,因为正是他们让我们活着,提醒我们时光曾经这样流过;他们自己却离去。”


  “但你可以信赖我。”


  “我并不把美利坚合众国称为不列颠的子民。”


  “不。”阿尔弗雷德摇头,他的眼神停在烟火上,一个熄灭之后是下一个;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花火。“那也正是我不会离开你的原因之一。”说着就旁若如人的亲吻起来,那时好像几百年的时间并没有使他们比旁人更高一等,他们就这样淹没在一万对相爱的人里,凡夫俗子同不朽之人同在一处,谁也分辨不出什么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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