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织陆】白鲸
心如磐石、点石成金。永远的梦与好望角的白鲸。
稍微全员向，“被众人守护着的弟组”感觉的一织陆。
有伤病换C、控制实操、小别胜新婚，但总体上想写应季的让人觉得温暖的短文。
错字病句请多包涵！
*
“陆君，准备好了吗？”
回应着导演的提问，七濑陆面对镜头很郑重地点头。
艺人届的一切都是伪装。画上精神满满的妆容，在镜头前笑嘻嘻地说一些喜庆的话，就和包装上糖果纸的量产奶糖一样，谁也看不出什么偶像的心里藏着什么烦恼。今天的Idolish7的center，在镜头下也是一副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打扮，脸颊红扑扑充满血色，每一根头发都在人造光下闪闪发亮。
可是，这拍摄现场的空气里蔓延着的紧张空气却无法遮掩。导演握住采访问题的手微微发抖，一旁站着的小鸟游纺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只要闯进这间房间，不论是谁都能够明白，对于病床上的主角来说，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而相比之下，位于注意力焦点的少年却表现得十分平静。“这次一定可以。”
收到确认的信号后，导演也做出ok的手势，“那么就现在开始啰。三、二、一。”
*
被经纪人交代了“留在这里也只会让大家担心”，和泉一织搭上的士独自回到了宿舍。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下来，大概早过了晚饭时间，看到宿舍窗口亮着的灯内心也感到些许愧疚。打开门，昏暗的灯光下，皱着眉头查看手机的正是做哥哥的三月。
“欢迎回来。陆那边怎么样？”
“说是暂时没有办法确认情况，让无关人员先回来。”
也难怪会看上去这样低落，自尊心过高的一织，在这种关键时刻被打上“无关人员”的标签，想必会有冷水当头的无力感。想到这里，三月也努力对着一织撑起笑容。
“嗯，一织很努力了呢。”
从舞台上落下台阶的陆，凭借着自己的意志，硬是像没事一般地坚持着完成了余下的演出。等到回后台换装，他的伤势被人提起的时候，整条右腿已经到了无法移动的程度。一织和纺陪着陆去了医院，其他人照旧回程庆功，这一切都只是过去的几个小时间发生的事情，但对于Idolish7的每个人来说，今天都已经是无比漫长的一天。光是回忆起陆额头的冷汗，就让三月也感到心惊肉跳。
“要是没事就好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被哥哥关心之后的一织才感受到疲惫向身体各处袭来。脑中关于过去一天的回忆都蒙上了灰暗的色彩、此时既不愿意回忆也不想考虑未来。倒在沙发上、被哥哥温柔地揉着脑袋，才一点一点重新恢复了熟悉的安全感。
“呜……哥，我肚子饿了。”
“那现在就早点去睡觉吧。明天想吃什么好，做小兔子的松饼给你吃好吗？”
“我想吃鸡蛋卷。”
“知道了，一织已经很努力了，所以明天是特别服务哦。”
一织感到安心地闭上眼睛。“哥哥总会在这种时候偏袒我呢。”
“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偏袒你的。”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不管做了什么错事，哥哥也总会包容着我，安慰着我。”
“因为一织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嘛。”
三月从沙发后绕出来，在一织身边坐下。
“一织是个好孩子哦。一直都鼓励着哥哥，为身边的大家着想，忙到顾不上自己的程度。”
“说谎。明明至今为止，已经不知道搞砸了多少事情了。”
一织缩在沙发上哥哥身边，用抱枕埋住自己，小声的咕哝。“七濑，要是不能跳舞了怎么办呢。”
“别说丧气话啊！”
“冷静地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也是身为成员的义务吧。”
至今以来梦想这个词都虚无缥缈，仅仅是守护着哥哥的强烈愿望带着自己随波逐流来到了如此境地。十七岁的和泉一织，第一次有了想要达成的事物，而连这如今也像镜花水月一般一触即碎。和泉一织犹豫地低垂着头。
不论当初是抱着怎样孤注一掷的决心一意孤行，如今也还是感到不可接受的命运的残酷。无数个夜晚、当七濑陆望着夜空感叹现在的幸福是怎样搭建在一个又一个细小奇迹上的空中堡垒，他都曾经山盟海誓地承诺过光明的未来。
并非没有考虑过除此之外的可能性。不，正是因为看到了太多的不幸，才选择了不留余地的付出。抱着希望走向辉煌、而以各自不同的姿态陨落，虚妄、虚妄、偶像是虚妄的梦，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无数的人曾经这样断言过。和泉一织不会因此退缩。凡事做到完美，做到极致，不是一百分就不予接受，不寻找到完美的结局就拒绝放手，因而从未准备过后路。即使是一厢情愿的美梦，也仅仅抱着不会破灭的理想而前行着。被哥哥一遍又一遍地斥责过的完美主义，如同预想中一般迎来恶果。
面对着这样狼狈的自己，七濑陆恐怕也只会毫不顾忌地接受吧。以“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一织陪伴在身边”的笑容。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那样的笑容也变得沉重呢。
“真是的。要是有什么真的想要你改的，就是你这什么都要自己背负的坏习惯啊。”
三月宠爱地捏一捏一织的鼻梁。这比他纤长，性格与相貌都与他不尽相同的弟弟，有着他难以靠近的自我气场和他无法理解的小心思，时常像这样让三月感到遥远和陌生。和嬉笑怒骂都写在脸上的三月相比，即便三月受挫消沉的时候，弟弟的宽慰也总是拐弯抹角小心翼翼，从小到大，因为心意的不同而让对话走向僵局的情况也并不少。
但是，正如同一织的话语总能卸下三月肩膀的重担，面对着总是皱着眉头担心着自己和旁人的弟弟，他总是知道如何才能让他重新露出笑容。
“是凡人就会有不明白的事情吧？这种时候不论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吧？可是、大家都是一样地想去度过难关，对吗？这样就已经足够。未来不去亲自确认就不会明白。所以比起现在在这里独自害怕，不如去乖乖睡觉，等着明天到来。”
就由大家一起去面对明天。三月与一织不同，他所祈求的是更为简单的幸福。因此，当他将手搭上一织的手的那一刻，他的幸福就已经达成了。这心意仿佛通过身体的接触传达到和泉一织的那一头一般给他力量。如同儿时一般，由哥哥牵着他的手，送他回到卧室为止，祈求好梦的降临。
*
“那么就请陆君简单回答几个问题吧。”
“嗯，拜托您了。”
对导演这样说着，病床上的七濑陆已经被打扮上一番的脸上还是透出些许的疲态。他摇摇头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忘在脑后。“抱歉，我会打起精神来的。”
“大家一定都能够理解的。”
距离舞台事故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三天，也是时候该向公众近况。关心的话语自当天起就源源不断从社交网络上涌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泄露了受伤的消息，但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众人的不安。一刻也不愿等地想安慰大家的情绪，一次即便处在如此境况中的七濑陆也懂事地一口答应下来，面对镜头练习笑容。
“大家好，我是七濑陆，前一阵子让大家担心了真是抱歉！现在已经在好好休养中了喔。”
挤出精神满满的笑容。面对一无所知的粉丝要用肯定的言语回应，谈笑间乃是眉头也不能皱一下，要对自己对大家全然有信心。这就是偶像。演唱会的总结、团队的新奖项、即将发布的新单曲。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对七濑陆采访继续下去。用无懈可击的溢美之词填满观众的耳朵，用不染杂质的笑容感染众人的眼睛。这就是偶像。
“那么，我们也一定很快就能重新看到舞台上活蹦乱跳的陆君了吧。”
“这个嘛，医生说还没有办法确定情况，所以……”
那是预定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答案也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医生说还没有办法确定情况，但我相信一定很快就能回到大家的身边。就那么简单。可是，陆的声音却偏偏在这时哽咽起来。嘴角仍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泪水却从眼角溢出。
从三月那边打电话给了有过伤病经历的百。百一副大大咧咧地回复“没事！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在打篮球”，倒是电话旁的千很严肃地来了一句“但是膝盖受伤的话，是有可能一辈子再也无法跳舞的，所以请务必让陆君严肃对待”。医院那边也做了判断，在进一步诊断之前还是不要下结论来得稳妥。所以，结局上来说，陆那边对自己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即便这样，总是乖乖点头说“没事”的七濑陆，突然在镜头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失态，录制中的导演也吃了一惊。停下录制以后，陆把脑袋埋在纺的肩膀里哭起来。
“这还真是没见过的陆君呐……”
七濑陆的眼角红彤彤的，鼻头也红彤彤的，脸上的妆被泪水毁得七零八落，口中重复着抱歉的话。小鸟游纺无声地替他拭去眼泪。
于是当天采访的录制就此终止，有着客套寒暄却少了最关键的信息，即使发布也只会引起更多的不安，因此发布的预定也只好搁置。那是七濑陆无法作为偶像工作的第三天。
*
四叶环和和泉一织下了课的放学路上，相约绕远去医院探病。环一推门进来就开始热热闹闹地从书包里拿出各样的宝贝，小熊玩偶，毛绒围巾，兔子乐队四个一组的陶瓷彩雕。他迫不及待地炫耀一般，把这些一字陈列在陆的面前。
“你看你看，都是我和一织织一起买的哦！陆陆要打起精神来啊。”
“嗯！我很开心，谢谢环。”
在这种气氛里一织感到自己或许还是不要多说话比较好，就站在一边听着环和七濑一件一件地汇报家常。在环的面前没有病号的说法，这也让他不论是在医院还是看望福利院的时候都很受欢迎。陆也是被他的能量鼓励着的人中的一个，时不时就发出“真好”“欸——我也要吃火锅啊！”的声音，连撒娇的样子也像是精神满满的小动物，完全忘记了一个人待在病床上的寂寞。一织看着这样的场面，又想到年幼时大约也是这样坐在床上等待家人的七濑陆。如此习惯长时间的独处，令人放心也令人痛心。
不过，现在有大家陪伴在他的身旁所以没关系。
就连这也是梦中才有的奇迹也说不定——这样不详的想法一瞬间飘过脑海，又因为四叶环的笑容而烟消云散。
聊够了的环看看时间，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so酱说要留给你们独处的时间，所以我就先走啰。”
“你去哪里啊！”
“蛋糕店。”
“呜……”
和泉一织发出微弱的悲鸣。七濑陆倒是蛮不介意的样子，一手拉着一织一手和环拜拜。
“有想吃的蛋糕我帮你们买！”
一织抢在要开口的陆前面一步。“七濑现在不可以吃…！我也不用。”
环有点失望地一耸肩告别，“那你们慢慢说哦。”
“太好了、正好有问题想要问一织。”
门砰地一声合上，现在是两人的独处。一织坐到床沿上，郑重地点了点头。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
“现在我的工作是由谁来做？”
“和上次一样，center的工作暂时由我轮替。综艺的部分是六弥和二阶堂分担。”
“……是吗。”
七濑陆看着穿制服的高中生和泉一织。上学的同时兼顾着工作，并能够带来完美无瑕的舞蹈，在自己面前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MC上总能够说出更加得体的话。和泉一织全力燃烧着的样子过于耀眼眩目，在平日站在身旁觉得被这温暖笼罩，但从远处看却觉得苍白。那样遥不可及。
“所以那边的工作您不用担……”
话没有说完，就被七濑陆用两只手抓住了手臂。他低着头，因此和泉一织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双肩膀因为情绪而起伏着。
“一织、帮帮我。我想要继续唱歌。”
空余的另一只手臂固执地反抗、不知是安抚还是拒绝地推搡着七濑陆的肩膀。
“请冷静下来。现在的您能做什么呢？请别说傻话，我不允许您继续工作。请您好好养病吧。”
“这不就是抛下我了吗？”
“没有这种事。”
“帮帮我啊、我一个人做不到。”
“这种时候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了呢？”
一来一回不成对话的交谈。七濑陆的声音哽咽着。“这样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呢？我也会不安、我也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但我还剩下多少时间呢？躺在床上的话，精神气也只会退步而已。一织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有多么不安……”
“七濑才是不明白吧？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在意您的身体。”
“一织一个人做center也很开心吧？”
这样说着，七濑陆的呼吸又紧张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和泉一织手忙脚乱地四下寻找吸入器，按下医院的呼叫铃，但七濑陆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我没事的，所以在那之前一织先答应我。”
“再怎么说，在您能够站起来之前都做不到吧？”
“那么，要是永远站不起来、永远也无法歌唱呢？一织也会一直期待着我、注视着我、让我成为世界第一的超级巨星吗？”
和泉一织望着他却说不出话。
“就算是我也会伤心。在七濑眼里我的觉悟只是那种程度的东西吗？”
“那一织现在就证明给我看。现在就推着我坐上轮椅，一起去参加今晚的综艺录制。在我说错话的时候纠正我、在我做得好的时候奖励我。大家都在前进、我不想要一个人停在这里。”
“……您是小孩子吗？”
没有center的Idolish7要怎么前进才好？光是想到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安慰七濑陆的心也不知道抛到了哪里，好在医护人员已经赶到。戴上吸入器不再说话的七濑陆，只是用失望的、噙着泪水的眼神看着和泉一织。注意到这气氛的医护人员小声示意一织离开。
离开房间关上门，从里面模糊穿出护士们急匆匆互相交流的声音，七濑陆被好好地照顾着，只是这一次他也不应留在那里。和泉一织久久地注视着那扇冰冷的门。
*
飘柳絮的日子对于七濑陆来说就是不能出门的日子，对植物的传粉播种行为没有一样不敏感的他，似乎打小时候开始就习惯了被春天的热闹排除在外。这虽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听到病床上的陆自己这样描绘出儿时盼望出门的画面，二阶堂大和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为对方难受了一下。
“原来如此，所以三月才交代我不要送花啊。”
“哈哈，大和的表情好严肃。”
“没有没有。那就包在哥哥我身上吧，唱歌跳舞你哥做的事情我全都能服务到哦？”
“做到那份上倒真是不用……”
“欸，好冷淡的反应，哥哥我好歹也是偶像，靠这个吃饭的哦。”
“哈哈，大和在这里就有被治愈到所以没关系，谢谢你，leader。”
于是大和也坐在床沿上揉一揉陆的脑袋。陆面对年长的人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乖巧，被触碰的时候眯着眼睛咯吱咯吱地笑。
“真是坚强的好孩子啊，陆。”
“生病的话是习惯了啦。”
“不是说这个啦。精神上也有着各种沉重的负担，一个人去承担它们一定很不容易吧？”
一个人承担着，直到无法发出声音的地步。小孩子的笑容背后也克服了许多的磨难。正因为是小孩子、才能够去克服那样的苦难。二阶堂大和心里如此感叹。在此之前，一次又一次在难关前退缩、封闭了自己的，恰恰是被信任的成熟的大人。原本以为自己不再相信奇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穿因果循环的道理。可是，被赋予了leader的期待的二阶堂大和，却是切实地感到奇迹在自己身上的发生，而能够发自内心地说出鼓舞人心的话。
“现在只是不去想它们而已。被经纪人说了暂时不用担心。”
“没错，陆什么也不用想地保养身体就好。”
“说不定能在这里留起长发呢。长发也不坏吧？之前长发的造型也被staff夸了很可爱。”
“在变成长发之前你就要继续工作了所以不行。”
“诶——是真的偶尔觉得千的发型也挺帅气的嘛。”
“不适合你哦。”
被正面否决的七濑陆面露不满。“那太浪费了。不过，想到在我待在这里的时间，大家也都在各自前进着。也不是说怕被抛下啦。怎么说呢……”
从撒娇的表情变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到底大和对哄小孩子还是很不擅长，平日里玩笑开得没边没际，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手足无措起来，“好啦好啦，这哪里是center的烦恼啊。所谓center就是面前的舞台上空无一人，怎样去舞蹈都全凭内心的存在不是吗？大家都仰望着你的后背在努力哦。”
“如果这样的我，没法达成大家的期待，不是反过来更让人难过吗？”
大和笑着，“现在有魅力四射的和泉一织在代替你领大家前进哦。那孩子有好好在做呢。”
“啊……对哦。”
“喂喂，别露出那种新婚夫妇分居的寂寞表情啊，虽然纺说不能让你们独处是够呛，不过RC还是有在好好保持联系吧？”
“这个嘛，因为不太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二阶堂大和一副“真的假的，为什么又是我闯进成员的情感纠纷”的表情。
“哥哥我也没有说你的立场，不过有误会的话，不好好解开可不行。”
一提到这里陆就开始气鼓鼓地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嘛……
“因为一织还是一织啊。明明是弟弟，却总是受着他的照顾。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里就会有想要使命感冒出来。嗯，就是这样吧，总是很感激，但也总是很害怕，像这样的我没法追上他的脚步。”
大和微笑着点头，听着小孩子的自白。
“真青春呢。”
“真是的，大和又在嘲笑我了。”
“……哪有！不要想太多啊，陆，这就不像你了不是吗？想要报恩的时候就去不留余力地报答、无法接受的时候就为自己的想法据理力争。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望着你的后背在努力，所以你可千万别迷茫哦。”
不知道是听懂了多少呢，但陆摆出认真学习的架势，盯着大和的眼睛很郑重地点头。“谢谢大和可以这样期待我。”
大和回以灿烂的公式笑，“所以说了，即使这样也是偶像，深夜烦恼咨询我也没问题的。”
“嗯，我一直都是这样依靠着大家嘛。”
重新露出笑容的陆让大和也从心里感到放心。他站起来拍一拍病号的脑袋，和陆寒暄告别，话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陆对着门那边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过头才发现这份诧异的来源。
“九条天？”
*
“啊，是九条天！”
身旁经过的女孩子的议论把乔装打扮出门在外的和泉一织吓了一跳。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戴着口罩揣着口袋走出医院大门的九条天。九条天视线顺着声音瞄过来，很公式地向着目光对视的粉丝抛了个微笑。在她们身后看着同样带了口罩、正看着自己发呆的一织之后，笑容很显著地变得僵硬起来。等到那边走远之后，和泉一织低头看一下手机才发现九条天发了信息。
于是乖乖依照隔壁团center的指示拐到附近的咖啡店。凳子还没坐热，就被一脸没好意的九条天来了个完完整整的问刑：
“七濑陆现在恢复得怎么样？精神状态还是很低沉吗？长时间不能走动有出现不舒服吗？还有多久才能重新跳舞？先说好，我是因为你也被拦在外面才乖乖回来的，为陆好是什么自以为是的说法？”
“您也被赶出来了啊……”
“给我回答问题，和泉一织。”
“就算您这样说，我都已经几天没有见到本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和泉一织感到莫名的脊背发凉。听到这里的九条天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了一口气说“抱歉”。
“我是无所谓啦。但是，为什么是我？虽然也许只是我的错觉，我有印象九条你在避免和我说话。”
“你是有多自我中心？陆的队友一个个都这样吗，和泉一织？”
九条天一个劲地生闷气。和泉一织托着脑袋搅面前的咖啡，一边发出“真没法想象您和七濑一个岁数，偶尔私下也改变一下形象如何。”
“没办法啊，我怎么可能对那家伙的事情不在意。”
面前的著名毒舌、敌团center露出了罕见的吃瘪表情，让一织从内心底感到新奇。他一鼓作气地追问：“到底是什么让您这么反对七濑陆做偶像呢？”
“那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想让七濑陆做偶像呢？”
干脆的反问。这个问题和泉一织答不上来。滔滔不绝地回答过关于团队的发展的各种问题，对团内的每个成员都有着独到评价的和泉一织，从来没想过会有人问这样私人的问题。真不愧是九条天。
不、当全世界这样提问的时候，七濑陆都会抢先一步说出“一织成全了我的梦想”吧。
“你在团里不也挺受欢迎的，做center不也挺优秀的，要玩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的话和自己过就好，渴慕王座上的宝石就亲手去摘，想要山顶的风景就用自己的双脚去攀登，要做王牌偶像的话就自己去做，这和七濑陆有什么关系？”
“做center也好，做偶像也好，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吧。”
“也就是说，如果当偶像七濑陆再也不能够跳舞，当他的意志是想要停止的时候，作为成员的你也会放手吗？或者说，作为经纪人的你，能够做出理性的选择吗？”
同九条天的对峙，和泉一织在最初听过七濑兄弟的故事开始就做过许多的预想。本以为能够堂堂正正说出口的问题和居高临下的批判，偏偏遇到如此时期而无法说出口来。偏偏是这样的时期。若是当Idolish7青云直上的日子，自己是能够说出“你的过保护欲只是在禁锢着七濑而已”的漂亮话吧。此刻搜罗语言却要格外慎重，不论是面对九条天，还是面对自己的心。
但正如月亮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有着指路的星星，即便迷茫看不清前路，和泉一织也知道，在哪里有着微小的希望。因此，他谨慎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回复。
“偶像是无中生有，点石成金一般的魔法。怀抱着理想的人，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因为相信的力量而站上高处。这样的事情，九条您一定比谁都知道，比谁都坚定地坚持着。还是说，只是为了弟弟才被逼不得已吗？偶像的使命，是如果现在可以放下一切责任考量，就会轻易放手的东西吗？在九条眼里，偶像是那样的东西吗？”
“别把我和陆比。他是……”
“你们明明就是同一天出生的兄弟吧？梳着一样的发型、穿着一样型号的增高垫、望着同一个偶像的顶点。为什么偏偏七濑表达的方式却比您坦率呢？即使是危险的魔法、谨慎地加以运用，定可以孕育出美丽的钻石。我一定会做到的，所以九条就看着吧。”
低头喝咖啡的九条天差点被这番话呛到，捶着胸口缓神。
“区区初生牛犊，真亏你能够说出这样的漂亮话。你日后要见到的挫折，比现在还要多上几百倍呢。即使是对病床上的陆、你也可以说出这番话？祈求永远的魔法或许会发生，但作为祈愿者的你，有做好接受代价的觉悟吗？”
“即使不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着七濑。”
九条天喝着咖啡看着低着头等待回答的和泉一织。把咖啡一口喝完后放在桌上，他摇摇头说无中生有也莫过如此，嘴角的弧度却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渐渐缓和。他托着脑袋，看着眼前年轻的制作人。
对未来的恐惧、憧憬、无限的渴望与决心。
啊啊，同某人相像。
如同怀旧那样地露出笑容，九条天点点头起身离开。
“多说无益。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你那点石成金的信念。”
*
做出了那样发言的和泉一织送走了九条天，心里的不安却并没有减少，一直就那样坐到日落西山。等到城市已经完全被街灯点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三月发来的好几条“回来吃饭”的短信。当然这个时间点的三月应该已经满腹怨言地在刷碗，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回复道歉。
如此也暂时不想回去，兜兜转转又回到医院前。透过玻璃窗，房间都已经亮起灯，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七濑毛茸茸的红色脑袋。于是终于鼓起勇气发送了RC。
> 七濑，看楼下。
又在冷风中站了一会。七濑大概终于看到了信息，一通手忙脚乱之后向街道的方向看过来，又低头看手机。
> 一织怎么在这里？已经可以过来了吗？
> 那倒没有……
> 欸？？
> 就是来看一眼。
> 哈哈，像笨蛋一样。
> - -# 几天不见您的态度还是这么差！
> 那一织你也做一次爬上窗台的罗密欧好啰。
> ……那个恐怕做不到。
> 你看，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你做不到的事情呢。
> 真是抱歉，我这么幼稚还对您啰啰嗦嗦的。
> 啊，这不是道歉了吗，真乖。
> 七濑没资格把我当小孩子看。请您反省一下自己对Idolish7来说有多重要。
> 这种时候更想听听一织作为个人的发言呢。
……
> 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
七濑做自己就好，只是做自己的七濑就是最完美的原石。由我来将您变成完美的钻石。
> 谢谢一织。满足了。
嗯，我也要道歉。一定会长成让一织心想事成的大人的，那时候就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烦恼了吧，所以在那之前一织要等着我。
> 这种程度的事情是当然了！七濑你对我对你的了解太没信心了……
> 即使是理所当然放在心里的事情，也想听你讲一次看看。
一起加油吧！
……
> 一起加油吧
望向窗外，是站在路灯下仰着头看向七濑方向的和泉一织。七濑陆面对那个方向眼光手机的后背灯，一边做着加油的手势。那边一定看到了吧，所以也对着空气做了一次加油。
> 后背灯，比想象中晃眼呢。
> 是啊，就像星星一样，真让人喜欢。
你说我们像不像牛郎星和织女星啊？
> 七濑你的比喻都好土……
> 快点能见面就好了。
> 是呢。
在那之前，也各自拼命努力吧。我相信七濑。
> 我也相信一织。
（这种时候就用名字称呼我吧？）
七濑陆在键盘上这样输入又删掉，对着屏幕满足地笑。一织大概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吧。毕竟已经在RC中道别，窗台下的罗密欧把手机收进口袋转身离开。不过，既然还有遥远又明亮的未来，现在就抱着期待的心情等待也无妨。
窗外的银河明亮，它们代替着月光，照亮少年人前行的路。
*
春天的早樱在枝头盛放，眼见之处都充满生机。七濑陆走在和泉一织的前面，回头等待对方跟上来。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刻，因而一切丰富的色彩都被光线所染，沉浸在火红色的海中。这强烈得不自然的色彩，让一织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梦。
“永远注视我。”
在夕阳的火海中，七濑陆火红的头发也仿佛燃烧着一般。这场景吸引了一织的眼睛，因此即使是睁开眼就能够醒来的梦，他也擅自决定沉溺于其中。
“即使全世界的医生都让我不要再唱歌，只要一织叫我唱歌我就能唱下去。”
他那燃烧着的，如同火中天蝎一般的红色眼睛，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志。看着这双眼睛的和泉一织，如同被卷入大火中一般，既无法挪开视线，也无法发出声音。
“所以，即使全世界的医生都让我不要再唱歌，一织你也要期待着我。”
手中既无罗盘也没有指南针。眼前尽是见所未见的景色。约定之处是目力不能及的远方。可是，只要向着光的方向前行就不会迷路。
*
六弥凪卖弄着绅士的品德，单手背在身后邀请七濑陆从床上站起来。检查的结果也终于有了定论，结果这次的伤只是撞击带来的错位，万幸没有波及韧带，很快可以恢复。如今的七濑陆被允许在房间里小范围活动。
“凪真温柔呢。牺牲了工作时间来陪我，谢谢你。”
“助人为乐是绅士的天责哦！”
凪眯着眼睛报以微笑。又一次地、七濑陆为自己至今以来的人生而感到幸运。
“凪，在你眼中的偶像是什么样的？”
“就像可可娜那样哦。”
“这个，大概和我问的内容微妙地错位呢……”
为了鼓励陆而带来了可可娜玩偶的六弥凪，此刻看着病人的眼神可以说是认真。凪的到来对于陆就像是节日的礼炮一样强势的热闹，自己也情不自禁被感染。在这种时候会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凪对于粉丝的魅力。
“就是这样，各种意义上！没有精神的时候、看到就会觉得开心，一直都保持笑容前进着呐！”
在床头，布偶可可娜的双马尾垂在她的肩膀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星星，咧开嘴笑得很灿烂。
看着那样完美无瑕的笑容，陆的心里没缘由地感到触动。“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呢。我总是犹豫不决。总是接受着他人的好意、而却只能笨拙回应的我，究竟是不是不适合偶像了呢？不过、听见凪的回答就明白了，不论什么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持微笑才对。”
“是哦。不论什么时候都坚信着自己，坚信着身边的大家，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凪的笑容也像阳光那样明亮。午后的敞亮病房里，王子漂亮的金发就像是真正的黄金那样散发温吞的光，让陆的心也温暖起来。
“有凪陪在我们身边，真有力量啊。”
“不客气！倒不如说也要谢谢陆才对。让我也可以看到这样奇迹一般的美梦。”
无须多言、因为已经一同抱着这样的信念拯救过彼此。七濑陆曾经看着六弥凪的眼睛说过，不接受童话故事之外的结局。天真而荒谬，如同仲夏夜之梦一般虚无缥缈的幸福，却如此真实地存在于此刻。
“嗯，我一定会去拼尽全力守护它。”
“我知道。”
是凪的露齿笑。
*
“嗯，时间隔了这么久，是要采用生放比较合适呢。”
小鸟游纺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眼神里却充满了犹豫，向七濑陆抛出“现在的状态真的没问题吗？”的表情。
“嗯，有一织帮忙的话不要紧。”
久违地在七濑陆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期许，和刚出道被告知自己选上c位时的表情恍惚间重叠，是充满了自信与野心的神情，这让纺的心中也感到了一份安定。
不，也有所不同。是经历过许多之后得以露出的坚定。
心如磐石。纺点点头，“我相信陆君。你们两位可以互相扶持真是太好了。”
这次的采访距离舞台事故已经过去了一星期。导演提出的问题，由无线电传到和泉一织那一头。七濑陆左耳戴着的耳机，表面来看只是普通的挂耳麦克风的一部分，但这一次，从中会传出和泉一织的回答。由七濑陆去一句一句复述幕后的制作人说出的话。
由和泉一织做出回答的话、也许就能够克服说不出话的障碍了吧。七濑陆这样恳求了纺。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出现了差错可不得了。”纺这样说着，对一织小心翼翼地转达。
和泉一织低着头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
“没关系的，我会成为七濑最合格的制作人，因为偶像七濑陆应该做的事，应该说的话，在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如果说真的到了他不得不依赖旁人达成自己愿望的一天，那么这个旁人应该是我。”
纺温柔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轮替center。“谢谢你，一织，不过不必摆出这样英勇就义的表情也可以哦。我也好，大家也好，都在你的身后。我也和你有着相同的愿望。一定会让Idolish7的梦想永远延续下去。”
于是各自就位。取得七濑陆同意的导演，倒数三下开始了放送。和泉一织看着屏幕上源源不断滚动的粉丝评论，感到肩膀上压着难以承受的重量。
原来如此，这就是七濑陆无法独自承受的重量。粉丝的关心、业界的期待、甚至不怀好意的猜想。七濑陆努力想要回应这一切而全力奔跑着。center站在舞台的中心、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面前的舞台空无一人，目光所及之处仅有耀眼的舞台灯和粉丝期待的眼神。那是第一次代替七濑陆站上center位置的和泉一织所意识到的。一直以来，和泉一织在舞台上默默守护的背影，那看上去有无穷的力量带领所有人前进的背影，究竟承受着怎样的重量呢。
但是现在不会了、因为是两个人共同承担。
因为是大家一起承担。
“下午好陆君，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idolish7的七濑陆。”
这样简单的句子也由和泉一织来说出口显得有些滑稽。好在陆很快地跟上自己的话，默契的配合使采访在表面上同平时并无二致。
“听说你的病情，大家也都很担心呢。”
“让大家担心了！身体也正在一天一天恢复呢。”
表情也有到位。七濑陆温柔的笑容，并不需要多言地自然流露出来。那大概是因为紧张的情绪在渐渐淡去吧。七濑陆逐字逐句地重复着和泉一织的发言。
“嗯！这次的新单曲风格很活泼哦，虽然说暂时不能够在舞台上相遇，不过我也有好好地在MV的画面里跳舞了！也请大家支持一织作为center的Idolish7！”
模仿着七濑陆的语气。这一切容易得让和泉一织自己也感到吃惊。那究竟是因为自己对于七濑陆的一切都熟稔于心，还是自己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染上对方的颜色，此刻的他没有考虑的余裕。
怎样都好，只要可以成为他的力量。
问题也还在一个一个继续。“即便简短的问答里也想看到感情的流动”，导演这样交代。到现在为止，这个要求七濑陆无疑完成得天衣无缝，评论里充满着“太好了，果然是陆君！”“看到陆君这么精神就放心了”的言语。
“今天辛苦了，我们也期待着作为center的七濑陆回归的一天。”
“我也一定会记住大家的心情……”
和泉一织依照事先准备的文稿往下朗读。而出乎意料地、这一次七濑陆却忽视了耳机中传来的声音。他微笑着看向镜头，红色的瞳孔中燃烧着幸福的决意。
“嗯！”
*
本以为没有听到动静就会是空无一人，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和泉一织却和安安静静的逢坂壮五打了个照面。逢坂状五坐在沙发上插着耳机，像是在践行着前段时间提到的写歌的想法。注意到来客而下意识让出座位的他有些不自在，“一织君休息日也这么刻苦呢。”
“逢坂才是，休息日也在写歌吗？”
“嗯，因为和环君约好了嘛。”
“环的话今天大概在和同学打篮球哦，没关系吗。”
“环君也是小孩子嘛。”
壮五起身去泡茶给一织。一织说着“不用麻烦”，却也并不着急阻止。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壮五留在沙发上的书。
“不用客气啦，一织君满脸都写着很累哦。”
“嗯，谢谢了。逢坂有读过梅尔维尔吗？”
“叫逢坂太生疏啦，叫名字就好。”
“嗯，壮五。”
“一织君说那本《白鲸》吗？正读到好地方呢。想看的话请自便。”
和泉一织捧起来翻开。海中栖居的巨兽，一生追逐着它的船长，因各样的理由聚集在船头楼上、在午夜同心爱之人作别出海的水手们。逢坂壮五干净的气质时常让他想到大海。在平静的海面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流，经历过诸多磨炼的他内心一定充满力量。
“出海捕鲸，同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怪物作战，征服它，战胜它，说这一切是旅途的全部意义也不为过吧？可是，壮五看到大海的时候，会感到害怕吗？如果，我说如果，捕鲸的人在大海上感到胆怯，那么是否还是留在岸边，对彼岸的风景存有一丝幻想比较好？”
逢坂壮五手上收拾的动作并没有停，热水壶中的水翻滚着。他回头向一织微笑。
“一织君也到了会有这种烦恼的年纪呢，真令人羡慕。”
“……所以说是如果的话题而已哦？”
“不，是真的很羡慕哦，这样单纯的心。”
壮五走过来坐在一织身边，把冒着白气的热茶放在桌上。一织立即感到壮五身上附着的佛手柑令人安心的气息。年长的成员凑近前来看着一织一双有些困惑的眼睛。“问出这个问题时，你心里就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吧？所以不必感到迷惑，已经出海的船，拼着命继续行驶向远方就好。向着你所期望的白鲸，去战胜比你强大一百倍的怪物吧，去从它身上获得属于你自己的决意。一织你也许不了解吧。我啊，从选择了偶像这条路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粉身碎骨也要同白鲸搏斗了。所以，一织也去拼尽全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也保持着微笑。和泉一织看着身边的长辈，试图猜测那微笑之后他所告别的事物。
逢坂壮五抛在身后的事物是怎样沉重，和泉一织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逢坂壮五是如何珍视着眼前的一切而为它们战斗着。
“即使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
“正是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
壮五的眼里都是坚定的心情。他的眼神望着窗外的街道，与无边的黑夜。不、那黑夜一定不是没有尽头的，街道的光芒将它点亮，星星与月亮为它燃烧。和泉一织望向这没有边际的黑夜。
“所以啊，七濑君的梦想如果是你的梦想，就抱着粉身碎骨的觉悟去为之努力就好。人的梦想，或许就是如此沉重的事物也说不定。但我很开心，七濑君的挫折使你开始思考。请成为拥有与梦想相称的觉悟的人吧。”
“您真是一个坚强的人呢。”
“仅仅是献身的觉悟而已。”
“可是，我很害怕会有人因为这份任性而受伤。”
“这也是觉悟的一部分哦。”
“嗯，我想我准备好了。”
逢坂壮五的眼睛望着侵蚀一切的夜，如同看着无边的海。那是由他们七人一同选择的道路，因而一织也感到他们虽然看不见前路，却向着同一样事物前进。抱着这样的细小的确信，他也同壮五一同沉没在这夜中。
*
七濑陆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好转起来，到了樱花开的时候，他已经可以顺顺利利地不依赖他人在房间内自由走动了。虽然笑容在他的脸上出现的次数增多，但和泉一织的禁足令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定终止的理由，于是便这样顺水推舟地持续下来。
> 什么时候可以下楼了，一织一定要和我一起去看樱花啊。
> 七濑，操之过急可不行。
> 我知道啦！
不过，好想再一次站上舞台和一织一起跳舞呢。
> 一定很快了吧。在那之前请耐心。约定好会听我的话，所以你也会乖乖的对吗？
> 那是当然！我有乖乖的哦。
于是，折了春天樱花的枝叶，同毛绒玩偶一起拜托护士小姐送到病房。出门的时候，隔着玻璃窗户，看见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看着书的七濑陆。轻薄的羊毛衫披在他的肩膀上，阳光从落地窗上铺洒下来，温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使这瞬间看上去近乎透明。一织抬抬头，注意到这束光同样温暖地照耀着自己。
过去那个习惯了病房的七濑陆，也像今天一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做着白日梦吗？和泉一织嫉妒起那些已经逝去的时间与自己没能同陆相遇的时间。
不过，那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接下来的路，无论是怎样的崎岖，都将会是两人共同走过的道路。
宛如默契那般，陆抬起头，随即同树下发呆的一织对上眼神。他一点不犹豫地笑起来，用力挥动手臂打招呼。那就像是从未知道挫折滋味的眼睛闪着光。
只要看到那双眼睛，不论谁都会忘记一切地笑。
于是，深色头发的少年也笑起来，摇晃着手臂进行回应。在他的脸上所见的，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人也未曾见到几次的幸福笑容。
那是在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在心中有了确信想要达成之事的笑容。
*
好望角，人们是这样称呼你的吧？其实，把你称作暴风雨角更贴切。我们一直被你这欺世盗名的静穆所欺骗，现在我们才发现误入了一片苦海。在这里，有罪者变成了天上的飞禽和水里的游鱼，注定要永生永世地游下去，没有归依之所；或者就在这无边无际的苦难的天空里永不停歇地搏击下去。但我们仍时不时地看到那孤零零的喷水，平静，雪白，一成不变，羽毛一样的白色水柱直指蓝天，在指引着我们不断向前驶去。
（《白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