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

Weren’t love and departure laid so lightly on shoulders

 

【犹耶】晨星(ii)

  太阳落下之后,耶路撒冷的逾越节就正式到来了,在黄昏的最后光线里,耶稣带着众人,在空荡的大厅里团团坐住。人群手肘贴着手肘,炽热的眼睛看着耶稣,好像罩住他身体的麻布袍子是由蜡做成,要在喜悦里被燃烧个殆尽一般。追随者中没有一个不知,这场欢筵会被热心者记录下来,传播向以色列全地,在后世一遍一遍被欢庆。他们彼此祝谢,一心欢喜地计划着彼此相爱,传播对方的名,衣着褴褛却已经开始计划攻占新的城地。

  耶稣拿了饼,祝谢,掰开,分给众人。“这是我的身体”,他说。那时却没有人明白这话。饼被分开,扯碎如虀粉,他的羔羊们大张着唇舌去品尝他们的牧者,模样虔诚又满是渴望。犹大闭眼,不愿去接,而欢闹的确没有持续到他接受的时候,“……中有一个要背叛我。”他隐隐约约听到耶稣的声音。

  彼得的眼里是迷茫,西门的眼里是愤怒;约翰凑近前去,请求耶稣的启示。流浪汉们望着彼此,说着或哀痛或尖锐的话。那被耶稣称作是血与肉的,被打翻在地上,往石缝里渗透下去。人群骚动的场景倒映在耶稣的眼睛里。犹大仍旧不说话。在门徒欢庆舞蹈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在他们惊慌流泪的时候同样也不会说。他同样明白罗马憎恨他们的理由。耶稣的嘴唇抖动,念着耶路撒冷的哀歌。他已经说得够多,已经快要到闭嘴的时候,可是同没能说出来的相比,就好像晨星和它侧旁的整片星系。犹大缓缓地走向混乱的中心。他隐隐感到自己知道事情往哪里去,那旨意同未来一起,被传达到他耳边,却不明白在他耳边低语的是撒旦还是上帝。

  “这饼,你尝过了吗?”耶稣问他。

  耶稣在门徒的簇拥下,像太阳一般耀眼。刚刚洗过门徒的脚,这位牧者的手上与手巾上,仍然是尘土的味道;脚上是香膏的气味。原先那些快乐的歌与快乐的话都已经不在了。只有眼神仍然同原先一样平静,在望向犹大时,仿佛清水裹挟住他。

  他摇头。“主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今你全然是个王了;无论那是否是你的本心。倘若你允许,我愿意跟从你承受苦难,我和你仍然可以……而非这样戴上王冠,就好像一直以来你的使者所建立的王国没有什么不同……要知道你所许诺的那一个,比眼前的那些都不同……有多少的事情我不懂啊!这一切你尚未让我明白,可你却说这一切要结束了。

  “主啊,若是为了你,我还愿意做得更多。”犹大压抑着声音,“我可以代替你死,也可以代替你活。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话;你总是不愿意说出口,不愿意教人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你要离开我们,这话我不愿相信,却不敢不相信。可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你知道我在这里只为了你一个;你知道过去、现在与未来。倘若你愿意透露,告诉我活下去的理由。我怎么能忍受同他们一同为工的生活?哦,但愿我和你一同去。”

  他从未说过类似的话;以后也不会再说。向他人伸出求助的手并非他的本性,他太习惯于沉默。在十二门徒中他是被遗忘的那一个,在未来他所要承受的比遗忘更糟。“只有你记得。我的主啊,只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若你要去,让我同你一起。”

  “可是你不知道苦难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更沉重;我的孩子。你将要承受的比疼痛和悲伤更多。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跟从。”——这话他并非第一次听——却从未想到这一天真正到来——“而现在,你所要做的,快去做吧。”

  “那末,我能成为理解你的那一个吗?”

  “你不是。十二使徒里理解我的没有一个;唯有悲伤横跨耶路撒冷全地。——但犹大,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拣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一切吗?”

  “我的主。”他又一次跪在地上了;这一次吻耶稣的脚,抚摸上面的伤疤与纹路。“倘若那是你的意思,”他抬头去看耶稣的眼睛,一双悲伤哀恸的眼睛。“我现在仍被允许品尝你吗?”他这样问。耶稣蘸了饼,向着人群宣告背叛者的名,只是那时没有人听;好像这人群中,交谈的只有他们两人。犹大捧着饼,双手颤抖,几乎无法吞咽下去;那是被声称作弥赛亚身体的饼。尽管这身体和它所经受的远比饼与酒要苦涩。再到后来,耶稣向远处走开,模样正像那时他向旷野走,知道自己要被冠上王的名字,义无反顾地离去。这一次是离开犹大,又回到人群中去。他何尝不明白耶稣是不可攀登也不可征服的山峰。

  犹大既领受了饼,便转身出去。那时已经入夜,背叛者立于远离灯火处,默默注视对方模糊的光影,他的主仍然留在他的羔羊中间,教导他们彼此相爱的话。他的口里仍是饼的味道。他说,“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旨意。”

  那末他去找罗马人,按着他们所希望的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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